空心竹竿

【王喻】大雨将至

*剑三paro 纯阳道长王X万花大夫喻

*15000左右 天雷滚滚私设如山一个突然的自我总之…慎入

*发现手机版可以那么多字整合发一起于是强迫症的我就整合了一下……

*BGM:大雨将至 徐佳莹




0
不相见 不相见
那一人 那一面
也不怨 你我错过的流年



1.
喻文州与王杰希相遇于扬州城最热闹的一家茶馆里。


喻文州那时是替他师父来扬州见一位故人。


当天他行了很久的路,水壶里储的水也在途中喝光了,不免口渴。眼瞧离找到故人的居所还得有段时间,前边儿又是扬州城门了,他就寻思着先进去找家茶馆稍作休息。


他也没多挑拣,随便找了家地儿,在外头把马拴了,跨过门槛便往屋子里边去。


人还挺多,就这么一个空位了。店小二热情地招呼了他,他要了一壶招牌的仙崖石花,便悠悠往那长板凳上一坐,支着下巴开始整理脑袋里那些琐碎的事儿。


不一会儿,店小二的喊声就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这位公子!您的仙崖石花来咯!”


喻文州礼貌地道了谢,往店小二的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对方挠了挠头乐呵呵地收下了,还腼腆的对他笑了笑。


桌上放着的那壶仙崖石花蒸腾着白色的雾气,雾气飘飘渺渺的升起来化进空气里。喻文州没急着先斟上一茶碗,而是好兴致地揭开壶盖,欣赏了一下茶水好看的翠色。



2.
再抬起头时,隔着茶水氤氲的雾气,他看到茶馆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那人头上顶着一顶斗笠,因为这顶斗笠的关系,看不清面容。但光看此人的衣着和周身环绕的气劲,便可知他大抵是纯阳宫的弟子。


喻文州一边打量着来人,一边往茶碗里斟了点儿茶水,茶水撞上碗壁的声音轻轻的,却莫名的挺悦耳。


店小二很快就发现了杵在门口的这位爷,可他往四周一瞧,哪儿还有多余的位子?只好尴尬地冲对方笑笑:


“这位公子……你看我们这儿……”


喻文州本不是爱管别人事情的人,可是就是今天,他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对斗笠下的那张脸产生了点好奇。他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冲那个纯阳弟子作了一揖,笑道:


“扬州城顶好的茶馆也难寻,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妨与在下共坐一桌,闲聊几句,这茶算是我请公子的。”


——总有那么些时候,就像着了魔一样,失去了自己的运筹帷幄,失去了自己的拿捏得当,就像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好了的一样,说什么也要让这场故事继续下去。



3.
在几乎整家茶馆里的客人的注视下,来人倒是很给面子的径直走了过来。


他走到喻文州的桌前堪堪停下,伸手摘去了头上的斗笠。喻文州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容——硬气的线条勾勒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眼神却很深邃,好像能把人吸进去似的,有些似乎不符合他年岁的老成。大概这是道家门生的通性吧,喻文州想。可是再仔细看看,总又觉得他的眼底藏着点点星光。


“那就叨扰了。”


那个人注视着喻文州的眼睛,看得喻文州有点怔。喻文州拂了拂衣袖招呼对方坐下,便向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在下喻文州,万花谷药王门下弟子。”语罢便为对方斟了一碗茶,推到了他跟前。


那人将手覆上了茶碗,拇指在碗沿轻轻地摩挲着,开口道:“王杰希,纯阳门下紫虚一脉。”


知道了对方的名号后两个人便开始聊了起来,喻文州发现王杰希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些严肃,其实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也很健谈,江湖上的各种奇闻轶事他都知晓。两人对彼此很欣赏,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架势,也就渐渐地放下了架子,开始互相打趣了。


“道家学问博大精深,喻某听闻,纯阳宫弟子不仅剑术精湛,对于卦相也很有研究。”喻文州搁下茶碗笑笑,“王道长愿不愿意给我看看手相?”


“成。不过我自幼修行剑道,对于八卦卜辞之类的也只是略有涉猎罢了,望喻大夫不要嫌弃。”


“没事的。”喻文州说着摊开了手,白净的手掌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王杰希盯着他的手掌看了一会儿,有一刹那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喻文州看到了。


“王道长?”


“嗯,喻大夫最近看来桃花运旺盛啊。”王杰希揶揄。


“当真?”喻文州冲他眨了眨眼。


“骗你的。”王杰希轻啜一口茶,淡淡道,“天机不可泄露。”


喻文州觉得自己当时的脸肯定有那么点点黑,嗯,一点点一点点。


4.
“久仰花谷大夫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正谈着纯阳高深的武学,王杰希冷不丁冒出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喻文州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水:“王道长说笑了,花谷药王门下以医术精湛闻名,光是看我,又怎么看得出来呢?”


王杰希挑了挑眉,笑道:“那不如喻大夫现在给贫道把把脉?”


喻文州放下手里的茶杯,向王杰希伸出了手,示意他把手搭过来。王杰希原本也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对方真的来这么一出,有些意外,但也乖乖地把手搭了过去。


王杰希的手,因为长时间握剑而生出了薄薄的茧,却仍是遮不住那轮廓分明的好看。相比起来,喻文州的手似乎要细腻一些,毕竟他在花谷里常与草药和笔墨纸砚打交道,同王杰希不一样。这两只手尽管风格迥异,搭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喻文州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王道长体内的湿气很重啊。是不是一直喜欢吃凉的?”


王杰希有些愣,爱吃凉的倒是真的,可是自己身体一直很好啊,莫非久积成疾自己都没发现?


“是挺爱吃凉的。湿气重……当真?”


“别紧张,骗你的。”喻文州笑盈盈地看着他,“不过,少食些凉的倒是真的。”


看着对方状似无害的笑容,王杰希觉得自己莫名的有点虚,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5.
那半个时辰里,王杰希和喻文州聊得甚是投机,茶水也添了两三次。本想再多聊会儿,奈何两人一会儿都有正事要做,不能再逗留,只好就此别过。


“今日与道长甚是投缘,他日得空,喻某一定来纯阳登门拜访,到时候道长可不要嫌我烦啊。”


王杰希的表情挺郑重的:“嗯。一定要来啊,我等你。”


“好。”喻文州弯了弯好看的眉眼,“那么喻某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等等。”王杰希叫住了他,又取了一旁的斗笠,“看天色快要下雨了,我见你似乎……没带雨具?这个你拿着,别淋湿了。”


喻文州刚要伸手,却犹豫了:“我要是拿走了,你怎么办?”


王杰希将斗笠塞到他手里,说:“没事儿,我有坐忘无我的气劲化雨,保证一滴雨不会淋到我,比你戴斗笠的身上还干。”


“啊,那就谢谢王道长了。”喻文州笑,露出两边浅浅的梨涡,“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耳边是自己的嗓音,眼前是喻文州牵着马扬长而去的背影,王杰希看看快要下雨的天,跨上马往另一边踱去。



6.
某一年 某一眼
谁留恋 谁无言
擦过肩 缘分就别再争辩



7.
最后还是王杰希先去的万花谷。


在扬州茶馆遇见以后,两人回到门派,一直都与对方保持着书信往来。别人写信,时间一长,这次数也就少了,可他们两个恰恰相反,倒是越写越热络了,称呼也从王道长喻大夫变成了杰希和文州。


一开始他们也只是聊些门派上的事儿,后来渐渐地开始谈起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儿,到最后——什么喻文州又换了一支新毛笔啊,什么王杰希剑上的剑穗不知所踪啦……对方都能从信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本都不是很爱讲话的两个人,在信里却有那么多的话要说,那么多的事想要告诉他。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交给了对方多大的信任。


不过,这愈来愈频繁的书信往来却在那个春天戛然而止了,并且沉默持续了整个春天。那个春天的最后一封信是王杰希寄出去的,上面就写了寥寥四字。


“我来找你。”


王杰希的字很硬气,一撇一捺都带着一个字韧劲,像极了他本人。也不知是不是喻文州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的四个字里,多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喻文州把原本准备好要用来回信的笔重新挂回笔架上,嘴角的笑意在夜晚的火烛里忽隐忽现。


外边的风挺大,吹的木屋的门吱嘎吱嘎地响,裹着湿气卷过喻文州的脚踝。快要下雨了啊,不过他一点都不冷。



8.
那天喻文州像往常一样在三星望月研究草药,突然花谷迎宾的弟子来找他,告诉他有一个道长来花谷,说是来拜访他的。喻文州一喜,也不管手里的草药了,往桌上一搁就跟着弟子去谷口接人了。


喻文州见到王杰希的时候,人正跟谷内驿站的车夫在聊些什么。王杰希这次戴了顶恨天高,纯阳蓝白相间的门派服饰衬得整个人愈发挺拔,远远望去英气逼人。他看到喻文州后冲人招了招手,和车夫道别后径直向对方走去。


“王道长能来,喻某甚是高兴。”


“这下便是要叨扰喻大夫多日了,还望不要嫌弃在下。”王杰希一脸笃定,“有劳了。”


“哪里哪里。”喻文州微微侧了点身,“王道长跟我来。”


喻文州带王杰希去了他在花谷中的住处,木房子坐落在层层叠叠的灌木后面,前边有个院子,植了一棵树,叫不上名字,只知那时正开着棉絮一般的花儿,风甫一吹过,便落下许多来。


喻文州把王杰希带去了他隔壁的房间,“这里以前是一个师弟住的,不过几年前师弟被他在藏剑的父母接走了,这才空了许久。我前几天收拾了一下,委屈王道长在这里将就了。”


“不委屈。”王杰希环顾了下四周,房间很干净,墙上还挂着幅字画,似乎是喻文州自己画的,“前几天就收拾了,看来喻大夫很期待贫道来?”


喻文州从柜子里抱出被褥放在床榻上,转头对上王杰希的目光,清润的眸子里泛着笑意:“是啊,王道长可是叫我好等。”


王杰希微微抬起一边的眉梢,转而又一个跨步到喻文州身旁,“我来帮你。”



9.
一大清早的,喻文州刚推开房门,便看到眼前落英缤纷,白光乍现,一个人影以风卷残云之势在空地上舞动着。


喻文州被晃得有点晕,一定是他今天打开门的方式不对嗯。


正当他揉揉眼睛,想重新开次门的时候,花瓣不飞了,白光不闪了,人影也不动了。只见王杰希手持一把长剑静静的伫立在院子里,身上环了一圈传说中的坐忘无我。


“早。吵醒你了?”


“啊,”喻文州刚刚睡醒,显然还有些懵,“不是,自己醒的。”


“王道长起的好早。”


王杰希把手里的长剑收回剑鞘,“习惯了,每天早上都会一早被叫起来去太极广场练剑。”


喻文州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打理那一头墨发,此刻有些乱乱的,却显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俏皮来。他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眼角红红的,带着几分慵懒。


王杰希望着他这副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他收起身上的气劲,向喻文州走去。


“喻大夫管不管饭啊?”


喻文州觑了他一眼,“怎么,饿了?”


王杰希有点无辜地看着他,“我练了大半天剑了才堪堪等到你起来。”


“那就要请王道长再等一会儿了,我还没洗漱呢。”说罢,施施然转了个身,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给已经饿了许久仍然没有饭吃的王道长。



10.
大雨将至 满地潮湿
从前的电光火石



11.
喻文州的师傅知道他有客人来,很体贴的帮他把活减轻了些,好让他多陪陪客人。因此这几天,喻文州基本上在正午之前就能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完。而王杰希呢,早上也不打扰喻文州干正事儿,自己管自己练练剑,写写字,找几本书看,倒也闲适自得,很快就把上午的时间打发了。下午两人就在花谷里兜兜转转,一起下下棋,教对方认认草药,没有想出什么花头去尝试,倒是也很开心。


今个王杰希说要去仙迹岩瞧瞧,喻文州应允了。路上跟王杰希讲起了常驻仙迹岩的颜真卿先生,说他在那儿办了个书堂,有一堆小童子跟着念书呢,自己也曾经在哪儿念过一段时日。没想到王杰希登时眼神一亮,看起来是对此很感兴趣。


喻文州有点奇怪,却也没问什么,继续领着王杰希往仙迹岩去。


仙迹岩的景色奇美,水与山融合的美感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清脆的鸟鸣,潺潺的水声划过耳际,鼻尖涌进一股股清香,令人身心愉悦。王杰希显然是很喜欢这里,左看看右看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抹不去。


喻文州捏了一下他的脸,“这么开心啊王道长?”然后赶在对方要捏上他的脸作为回应的时候灵巧地跳开了。


王杰希噙着笑意又略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走吧,带我去见见颜先生的书堂。”


“王道长给带路费么?”


王杰希伸手就望往喻文州腰间的软肉挠,“带不带路,嗯?”


喻文州怕痒,他断是打不过王杰希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只能笑着软绵绵地求饶,“带带带,王道长快放了我吧。”



12.
颜先生的书堂在仙迹岩深处一块鸟语花香的地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远远地,他们就听到了童子们齐声诵读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当中有个男子的声音正在抑扬顿挫地领读,想必就是颜先生了。


王喻二人在书堂门口同颜真卿打了个招呼,王杰希还在担心两人突然的拜访是不是有些唐突,颜真卿却毫不在意,笑着说:


“没事的。文州经常来我这里帮衬我,你们来,我很开心,哪儿有什么唐突不唐突一说呢。”


喻文州也笑着拍拍他的手,“别紧张,颜先生可随和啦。”


王杰希点点头,“颜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正巧我有一堆书要整理一下,正愁没时间呢,你们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孩子们,我去理书去。”


“好。”王喻二人异口同声,那副认真的模样倒颇有点像现在在学堂里大声读书的小童子。


他们走进书堂里,读书的小童子们都停下了朗读,面面相觑。这右边的文州哥哥他们倒是认识,可是文州哥哥左边站着的是谁啊?颜先生呢?


喻文州温和道,“颜先生有点事要做,让我们这在这儿先看着你们,赶紧读啊,不然小心一会儿颜先生罚你们。”


一个稚嫩的嗓音响起,是个小女孩,“文州哥哥,你旁边的这位大哥哥是谁呀?”


“啊,这是纯阳宫来的王道长,你们可以叫他杰希哥哥。”


王杰希听到喻文州那声轻轻的杰希哥哥,好像有谁在他的心尖儿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酥酥痒痒的。他恍惚了那么一瞬,又被小女孩嗲嗲地声音给唤了回来。


“杰希哥哥好!”


他走上前揉了揉小女孩软软的头发,蹲下来与她平视,笑着说,“你好。”



13.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喻文州亲眼见证了各种王爸爸哄孩子的功力,想来之前王杰希在他提到书堂时突然很兴奋,也是因为十分喜欢小孩子的原因吧。


王杰希很有耐心,当他教小孩子写字地时候,总是不厌其烦地把着他们的手,带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笔画。有的小童子比较调皮,写个字弄得满手墨,王杰希也只是轻轻刮一下他们的小鼻子,再牵着人去水缸那里洗手。


一来二去的,孩子们都爱粘着王杰希了,一个个都甜甜地喊着杰希哥哥,要他陪他们做游戏。


喻文州怨念地看着众星捧月的王杰希,感叹人情冷暖只自知。


王杰希接收到了他那怨念地眼神,扬了扬眉毛,向围着他的孩子们温柔道,“我们去叫文州哥哥一起做游戏好不好?”


孩子们齐声叫好,又都跑过去拉喻文州过来,喻文州被拉得有点重心不稳,一路走过来踉踉跄跄的。


王杰希赶忙扶稳他,转头问孩子们:“你们都想玩些什么?”


“躲猫猫!”“我要玩躲猫猫!”“想玩躲猫猫!”


“那行,就躲猫猫吧。我们躲,让你们文州哥哥找?”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


喻文州转过身面对墙壁,“那么我开始数了哦!”


身后的孩子们一溜烟儿的都跑没影了,只听得到他们在院子里压低了的笑声。喻文州也笑了,他偷偷望了眼屋外的天空——似乎是要下雨了。不过管它呢,他想,在这样的幸福里,空气仿佛都圆满得不行。



14.
出书堂的时候外边已经下起了小雨,颜先生借给他们了一把伞。王杰希和喻文州一道撑着这把伞,在朦朦的细雨中走向驿站车夫那里。


“开心吗?”喻文州问。


“嗯。”王杰希望望天,似乎在想些什么,“哎,好久没跟小孩子玩儿了。”


喻文州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嗯?你们纯阳没有年幼的弟子吗?”


“有啊,不过不怎么多。而且修行的时间跟我们大多错开,不怎么能见到。”王杰希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是今天折腾了一下午有些困倦了。


“这样啊。”


王杰希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突然问到,“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小孩子吗?”


喻文州摇摇头。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留下了我和我妹妹两个人在纯阳。”


“妹妹?”喻文州有些疑惑地冲他眨眨眼


“嗯。”


“没听你提起过呢。”


“她七岁那年在纯阳走丢了。当时门派里的师兄弟找遍了整个纯阳,最后在雪山山脚的雪堆里找到了她,可是已经晚了。”王杰希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几分,


“我还记得那天,风雪很大,她的身体冰凉冰凉的,怎么喊她她都不会再理我了。”


“抱歉。我……”喻文州有点失神,他满脑子都是纯阳的大雪,年幼的王杰希俯在雪地里,独自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王杰希不在意地闭上眼睛摇摇头,“小时候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我还答应过她等以后出师了,要带她去各个好玩的地方。”


“她笑起来很好看,我以前最喜欢看她笑了……大概我……天生就对笑起来好看的人有好感吧,我总觉得看她笑一下,所有的不愉快都走了。”


喻文州沉默地倾听着王杰希的回忆,半晌,他突然不走了,拉过王杰希的另一只手,说:


“那我对你笑一笑,你不要难过了,好么?”



15.
自那次去过仙迹岩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那天,住在喻文州隔壁的师兄似乎要出一次谷,于是便托他中午去喂一下花海的小鹿。可那次喻文州在三星望月忙完回来已是中午,只好草草吃完饭,准备跑去花谷忙活。


“杰希,一会儿碗筷你收拾一下,我要去花海一趟。”


王杰希有些诧异,“你还有事?”


“隔壁的师兄今天要出谷一趟,让我帮他喂一下花海的小鹿罢了。一会儿就回来的。”


“很急吗?”王杰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


喻文州站在门口回头,“也没有啦。就是怕小鹿们饿着。”


“那你等一下我,我收拾完跟你一道去。”他顿了顿又补充说,“保证不打扰你喂小鹿。”


喻文州失笑,“好吧。那你把碗筷浸水池里,一会儿回来洗吧。”


“成。”王杰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一旁的布擦干了手,跟着喻文州出了门。


万花谷的花海一直都是最富盛名的地方。花海,顾名思义,花的海洋,可见花朵的繁多和景色的壮观。王杰希来过花谷一两次,也为这里的奇景所惊叹过,不过要他说最惊喜的,无非就是见到这万花丛中藏着的几只颇有灵气的小鹿。


不过这些小鹿很难找到就是了,总是东窜西窜的。喻文州说要喂它们,王杰希疑惑,连个影儿都见不到的小鹿,要怎么喂呢?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他看见喻文州拿出了一只埙,往嘴边一放,一吹,他就感觉脚下的土地有震动传来。抬眼一看,小鹿们都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场面很是壮观。


他看着喻文州将鹿食洒在地上,而那些鹿,也不争不抢,一个个都优雅地杵在原地,似乎都在等着喻文州一个一个洒过去。


王杰希看的目瞪口呆。


“杰希?傻了啊?”喻文州一双清秀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们万花谷,真神奇。”王杰希由衷地感叹。


“神奇的事还有很多呢。”喻文州瞥他一眼,明明是笑着的,但那眼神莫名让王杰希觉得有点凶,“王道长不准备来帮帮我?”


王杰希:“……”


好吧,他伸手把喻文州手里那袋鹿食抱过来,开始认真地洒。而喻大夫呢,他跑树下休息顺便和吃饱了的小鹿一起玩耍去了,留下王道长一个人被围在群鹿里忙得团团转。



16.
明明是喻文州要来喂小鹿,最后怎么成自己来喂了呢?!王杰希擦了擦额上的汗,望向在树下窝得舒舒服服正和可爱的小鹿相亲相爱的喻文州。对方正巧也转过头来,抛给他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


王道长认命地叹了口气。


“王道长忙完了呀,累不累?”喻文州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一起坐树下。


王杰希瞪了他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对方笑的更灿烂了,两边的梨涡也较往常深了许多。


喻文州待他坐下,用手指戳了戳他一边的面颊,“来,笑笑。喂小鹿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别那么严肃。”


王杰希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有意义你怎么不自己喂?”


“啊呀,我这不是……啊……”


话音未落,王杰希便把喻文州的手腕一拽、一压,欺身上前。天旋地转之间,喻文州就躺倒在了地上,发绳也松了,从发上滑了下来。泼墨似的长发铺散在密密匝匝的如毯般的花丛里,喻文州发间略苦涩的中药味和花朵的幽香一同悠悠地逸出,萦绕在王杰希的鼻尖。


喻文州一瞬间又懵又晕,瞪了一眼压在他身上正低低笑着的罪魁祸首,“王杰希你做什么?”


见对方还在笑,他对着人的小腿就这么一踹,“起开。”


“不起。”那一脚显然完全没有作用。


“那我继续踹了哦。”喻文州作势就要踹上去。


“嘘。”王杰希根本没理他的威胁,伸出食指抵在他唇上,“刚才喻大夫压榨了我那么久,此刻是不是该给我点回报?”


喻文州警惕地横他,“你想干嘛?”


“真诚地笑一个我看看,不要套路。”


“笑什么笑。”喻文州指指天,“都要下雨了,赶紧回去。”


于是,趁王杰希侧身看天的时候,喻文州抓住机会一钻,灵巧地逃出了王杰希的桎梏,拍拍衣服,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优雅地走了。


王道长望望头顶上的明媚太阳,再望望喻文州潇洒的背影,惆怅地揉了把脸,起身跟上喻文州的步伐。



17.
若不是 那一眼辗转的相思
爱一人 用一世 不自知



18.
这一天,于喻文州和王杰希来说,都是极不寻常的。好像那么顺理成章,又好像那么鬼使神差,一切的一切,那些故事,似乎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场场戏。而他们,又都心甘情愿地跑到台上当唱角,任由未知的剧本牵引着他们的脚步。
 

那天吃完晚饭,风吹到身上凉凉的,很是惬意。两人觉得老待家里下棋看书也闷得慌,便一致同意出门散散步。喻文州的住所离揽星潭比较近,于是他们决定去那里遛一圈。
 

王杰希换下了纯阳的门派服饰,穿上了一身便衣。少了门派服饰有棱有角的修饰,他整个人的气质比往日少了几分凛然,温和了些许。
 

喻文州点了一盏灯笼提在手上,天还未全暗,此刻灯笼的光安静地笼在他的衣衫下摆,柔和的光看得人心里也暖暖的。
 

他们漫步在花海边缘的小道上,微风带着春日里特有的湿气拂过他们的面颊,随后又融进他们的谈笑声中。一切的一切,那么完美,完美到不真实。
 

揽星潭很快就到了。潭水很浅,只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每每来看揽星潭,一般都是从上往下俯视。据说揽星潭在有星星的夜晚景色最美——浅浅的澄澈的池水映出天上的星星点点,仰头看是一片星空,俯身看亦是一片星空。
 

喻文州和王杰希在那里找到了一块小草坪,低头能见潭水,仰头能见星空,位置很是讨巧。喻文州把灯笼往那儿一放,和王杰希并排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王杰希仰头望天,叹道:“真好看。”
 

“恩。”喻文州也跟着他一道往天上看,“今天的星星特别多呢。”
 

“那时妹妹走了之后,师兄师姐们就安慰我说妹妹会化成一颗星星,那颗你看到的最亮的就是她。”王杰希深吸了一口气,又道,“那时候我也知道他们是安慰我的,妹妹也不会化成什么星星,却还是总会在晴朗的夜晚,多留心一下哪颗星星最亮。”
 

“说不定是真的呢,”喻文州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此刻拍了拍他的肩,“我娘亲走的时候我爹也这样安慰过我。”
 

王杰希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接口。喻文州从来都没有谈起过他的家人,想必在他的心里,那是一个隐藏已久、积满了灰的伤口,从不跟外人提起,只在无人的夜晚合着清冷的月光默默地自己舔舐。王杰希转过头看喻文州,对方垂着眼睛,灯笼柔和的光打在他的脸庞上,看不清晰,却分明有些落寞。
 

“我娘是纯阳的人,我爹是万花的人,不过他同我不一样,他习的是花间游心法,而我学的是离经医术。”喻文州仍是垂眼看着揽星潭,轻轻地开口。
 

“我爹那时跟随谷主去纯阳拜访,在那里,他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纯阳的大雪里练剑。虽然鼻子冻得通红,却好像没感觉似得,神情很认真。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见面的。”
 

“后来,他们就相识相知,然后生下了我。母亲跟随父亲来到了万花,而我也从小在花谷长大。那时候,很幸福,我跟我娘也很亲昵。”

 
“在我五岁那年,红衣教在中原兴风作浪,我爹娘都被门派派出清剿红衣教,我被他们留在了花谷。我爹和我娘是一起行动的,可是在一次清剿毒尸的行动中,我娘不幸受了很重的伤。我爹并不懂医术,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后把我娘送到随行大夫那里时,已经晚了。”
 

喻文州抬起头,望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道:“我记得我爹那时候一回来就抱住了我,他在哭,我的背后湿湿的。而我望了一圈,都没有找着我娘的身影。”
 

“我问他,我娘呢?他告诉我说,娘变成了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他又拍了拍我的背,说,文州,学医术吧。”
 

喻文州吸了吸鼻子,“我那时候好像有点懂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懂。但是我什么都没问,郑重地点了点头。”
 

喻文州的故事讲完了,夜晚似乎又添了几分浓稠。空气里静悄悄地,只能听到风吹过草丛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他们两人均匀的呼吸。
 

王杰希觉得,这样与平日里不同的喻文州,真的很让人心疼。他轻轻地扳过对方的脸颊,从那双桃花眼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漫天的星光。
 

他一点一点地凑近,将额头抵在喻文州的额头上,呼吸相闻。他用近乎呢喃的语气说:
 

“别难过了,你还有我。”
 

“我喜欢你。”
 

——王杰希不知道,在喻文州看来,他的眼睛里也盛满了星光。
 

喻文州用一个吻回应了他。
 
 

19.
两人确认关系之后,似乎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要说唯一不同的吧,大概是更腻歪了些。表面上衣冠楚楚仙风道骨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王道长每天晚上都想着要去蹭喻大夫的床,趟趟都被喻大夫笑眯眯地一脚踹回他自己的房间。
 

——王道长心里苦。
 

不过王杰希也在花谷待不了几天了,他在花谷休整了几乎一个春天,也该干干正事儿了。于是在王杰希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喻文州说要带他去三星望月最高的地方放一次孔明灯。
 

万花谷的机甲工艺也是首屈一指的,名声最响的发明当属三星望月的凌云梯。凌云梯让花谷的弟子们不用走险峻的山路便能到达最高的地方,让人体验了一把什么才叫真真正正的“扶摇直上九万里”。
 

王杰希和喻文州是坐凌云梯上去的,王杰希看着眼下越来越远的花谷景致和越来越近的天空,搂着喻文州腰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喻文州察觉了,冲王杰希扬了扬眉毛,“怎么?怕高?
 

王杰希瞥见对方挑衅地眼神,淡定道,“怕你掉下去。”
 

喻文州只是看着他笑,神色揶揄。王杰希懒得解释什么,也由得他去了。凌云梯适时地停了下来,王杰希搂着喻文州腰的手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到了,赶紧看路。
 

喻文州看王杰希没什么反应,只好讪讪地收回揶揄的神情,换上一副深感遗憾的表情,拉着王杰希朝前走。
 

因为是晚上,三星望月这里的人并不多,此时的这块小平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今天的风不是很大,恰好适合放孔明灯。喻文州把手里准备好的孔明灯展开,然后去三星望月的烛台上借了个火,把燃着的蜡烛搁在支架上。他和王杰希一道拉住了孔明灯的支架,等着它被空气一点一点地撑开。
 

毛边纸最终挡住了他们交汇的眼神,两人颇有默契地一同松了手。他们倚在栏杆上,看那一点橙黄色的光平稳地升上夜空。
 

“明日什么时候走?”喻文州问道。
 

“这么想我走?”王杰希挑眉。
 

喻文州剜他一眼,“别贫。”
 

“巳时吧,想跟你再一起吃顿早饭。”

 
“也好。”喻文州顿了顿,“回去吧,感觉要下雨了。”



20.
 后来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并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所幸走得早,在转为大雨之前两个人就走到了住所。身上多少都有点湿,进了门,王杰希就说:


“我帮你烧水,你先去沐浴。”


喻文州也没推辞,帮他把干净衣裳从柜子里取出来,道:“那你先把干衣裳换上,免得一会儿着凉了。”


王杰希点点头接过喻文州手里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换好,给人烧热水去了。


沐浴完,喻文州套上薄薄的亵衣裤,跑房里去叫王杰希沐浴。他进去的时候王杰希正看着书,旁边点着一盏灯,灯芯啪地一闪,火光明明灭灭。


“杰希,沐浴去吧。”喻文州理了理亵衣的领口,细致的肌理在里头忽隐忽现。


王杰希都看在眼里。今晚的喻文州委实勾人,刚刚沐浴完的他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温热气息,发间也都是皂荚的香气,一双桃花眼似乎还带着些朦朦胧胧的水汽。


王杰希把手里攥着的书一扔,抬起喻文州的下颌就吻了上去。


气息交融,唇舌之间每一次的触碰似乎都带起了更热烈的火花。


一时间情难自禁。


一吻完毕,王杰希凑近喻文州的耳边,嗅他发间的清香,他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喻文州的后颈处。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文州,我……”


喻文州抬眼看他,勾起嘴角一笑,解掉了自己亵衣的衣带。又勾上王杰希的脖子,用带着三分春意的眸子望向对方的眼睛。


“王道长看来是动了凡心了啊。”


“这就让你没力气说笑。”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似乎在帮这屋子里的主人遮掩着那些令人脸颊发烫的声响。



21.
不必说 不必说
花又开 花又落
有过谁 也一样没有结果



22.
不过,无论黑夜如何缠绵,总是有黎明到来的那一刻;无论彼此之间如何缱绻,也总有分别的那一日。对于昨日的深情,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在书信里一点一点勾勒出它的轮廓,待到来日再相见时,加倍地去感受它。


王杰希离开了花谷。没有人是喜欢分别的感觉的,尤其在眷侣之间。不过他们都明白,分离是暂时的,以后还会有更多长长短短的分离——他们还很年轻,余下的日子总比过了的要长吧,只要心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伤春悲秋的。不如趁着有限的青春,多学学怎样以剑下山河护对方平安,去习得如何以手中药石保对方无恙。


后来喻文州也去了纯阳,在纷飞的大雪里与王杰希一同煮茶论道。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两人一马的足迹几乎遍布九州:他们在明教的三生树下许愿;在丐帮的君山上看漫山桃花;在龙门的荒漠里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流沙;在唐门葱郁的竹林里寻找“滚滚”的踪影;在千岛湖澄澈的湖水中泛舟……他们走过了不少地方,经历了很多,也学了很多。


从弱冠一起走过了而立,他们仍然能对着对方已然褪去青涩的脸庞,道一句:


“初心不负。”


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们是相信能够一起走到白头的。


不过他们没有意识到,一辈子,实在是太长了。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



23.
到如今 满城风雨也别解释



24.
喻文州和王杰希的书信从未间断过——除了在他们相见的那些时间里。不然,哪怕是安史之乱的爆发,哪怕王杰希被门派派去枫华谷驻守支援天策军,都没能阻断他们的联系。


可是就是这样频繁又热烈的联系,却在某一个春天骤然停止了,并且再也没有接上。


那真正的最后一封信是王杰希的师兄寄来的,里面也只有寥寥数字,却带着如同春雷一般的力量,在胸腔里闷闷地震开,又干脆利落的在喻文州的心尖儿划上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杰希伤重,速来枫华谷。”


 风从虚掩的门里透进来,刮走了喻文州指尖捏着的信纸。喻文州眼见着那张纸在空中打了个转,然后缓缓地落到地上。光被厚重的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那张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宣纸上,仿佛也笼着一层厚厚的阴影。


——大雨将至。


喻文州没有愣神太久,情况越是紧张他却越是清醒,他理智地知道现在需要做什么。还没到伤感的时候,一切都还有着期望和曙光。他从柜子里翻出许多从前存着的珍稀药材,背上药筐,戴上那顶王杰希给他的斗笠,一刻不停地向枫华谷赶去。



25.
用尽天下的药石
难解人间的相思



26.
枫华谷,纯阳营地。


一个墨色的身影驾着快马疾驰而来,他一拉缰绳,马儿一声嘶鸣堪堪停下。纯阳的弟子凑前一看才发现是个万花大夫,身上还湿哒哒的,大约是在前不久淋了一场雨,想必一定走得很赶,戴着的斗笠都不怎么起作用。那人似乎很焦急的样子,无奈被堵在门口,恰巧此时有纯阳的人认出了他,他才得以被带入营地里。


带喻文州进来的是王杰希的师兄,喻文州一路跟着他兜兜转转,见到了王杰希。


见到王杰希的时候对方正坐在榻上看书,脸色不算太好,但看上去似乎已经转好一些了。看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喻文州松了一口气,随即立刻上前抽走了他手里的书,问他伤在哪儿了。


“……没伤哪儿。”


“别骗我,你脸色明明不太好。”喻文州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去扒他的衣服,除了一条浅浅的差不多都快痊愈了的小划痕,没看到什么大伤口。


“没骗你。”王杰希无奈。


喻文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话没说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倏然严肃了,“把手给我。”


喻文州搭上王杰希的脉,只一会儿,他就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了。他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询问王杰希,只是告诉他,自己要去找他的师兄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可是王杰希却难得的任性,拽住喻文州的手不放他去,还一脸诚恳地道:


“好久没见你了,我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喻文州犹豫了,到底还是有点心软,答应了王杰希先陪他一会儿再去找他的师兄。



27.
别说爱谁 别说可是
回忆就浅尝辄止



28.
喻文州侧坐在王杰希的塌上,安静的把手放在王杰希的掌心里,听他缓缓道来最近枫华谷的形势,听他回忆他们从前来过的那个枫华谷,——同这个狼烟四起的地方不同,那是恬淡而美好的世外桃源,承载着他们的一段幸福时光。


喻文州认真地听着,但也不得不分神去关心王杰希的状况。他发觉王杰希的脸色似乎较之前更苍白了一些,呼吸声也更重了一些。他皱了皱眉,趁着王杰希讲话的空档,拍拍他的手心:


“杰希,我得去找你师兄了。”


王杰希仍然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他从王杰希素来冷静沉稳的眸子中看到几分挣扎。半晌,王杰希垂下头,叹了口气:


“文州,你听我说。”


“我的确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但是……你刚刚替我把脉也一定感觉出来了,我的脉象很奇怪,不仅紊乱而且冲突。”


“随行大夫说我体内中了一种毒,大抵是上次与狼牙军交手时,他们刀刃上淬了毒。”


“她还说……”王杰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还说,此毒暂且无解,三日后中毒之人可能就会气脉不畅而亡。而今天……恰好是我中毒的第三天。”


又来了,那种感觉。喻文州很混乱,他的脑袋里嗡嗡的,事实朝他汹涌而来,他却不可控制地要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不,我能解,杰希你相信我,我可以的。”他把那药筐里放着的一个木盒取出来,“你看,我带了好多珍稀药材,一定会有用的,我能解毒的。”


王杰希将手掌盖在他的手背上,苦笑,“没用的,你冷静点。”


“你为什么不肯试试呢王杰希!”喻文州吼完自己都有些愣,他低下头拉过王杰希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抱歉,我太不冷静了我……对不起杰希,我……”


王杰希仰头,眼眶红红的,“文州……我是不是很残忍。”


喻文州吸吸鼻子,眼眶亦是红通通的,声音里显然带了鼻音,“是啊,你得还我,你得对我好点,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知道么?”


王杰希无言地抿了抿泛白的唇。



29.
那一年 大雨中
记着你 忘了我
有些事 堵在内心的角落



30.
“又要下雨了啊。”王杰希闭了闭眼睛,喃喃道。


“文州,你记不记得,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嗯,我记得。”


王杰希的眉头舒展开,眉眼间一片淡淡的温柔,“那个时候你问我会不会算命,让我帮你看。”


“我骗你说你最近走桃花运,骗你说天机不可泄漏,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不可说,一切都只是我不愿说。”


喻文州微微睁大了眼。


“我当时算出来的,是桃花劫。”


王杰希苦笑。


“可是我当时坚信自己是学艺不精而导致的失误。一遇上你,明明现实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却想尽办法寻找一切理由来否定它。”


“你看,我是不是很傻。明明知道这可能是劫,却还是拉着你一起一脚踏进去。”


“命中注定无法避免,可我却得以能与你在最好的年岁里相伴十余载,此生无憾。”


“我爱你。”


“我也是。”喻文州沉默着将额头贴上王杰希的,他回应,声音不大却坚定。


“文州,再笑一次给我看看吧。”


外头乌云翻滚,天灰蒙蒙的。


大雨将至。



31.
多年以后 每段故事
原来结尾都相似



32.
王杰希后来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喻文州一直候在他的身边。再后来,喻文州的记忆就陷入了一片混乱,倒不如说,混乱就是那天的记忆,恍惚和不真实的感觉如影随形,缠住喻文州,似乎想让他不要太痛苦一般,阻止他去细细地回想。


他从来没有这样浑浑噩噩过,他把自己关在那个尚且还留着王杰希气息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一点他的影子一样。


可是没用的。他想,他大概跟王杰希一样傻,明明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却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相信它。


怎么样都会不可控制地想起王杰希,无论他怎样努力地说服自己,却仍然无法躲过心里那一阵阵的难受。


明明都是分开,为何别离与别离之前,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父母,想起了他的父亲让他学习医术的初衷。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学了那么多年的医术,小有所成,却终究和他父亲那时一样,束手无策,护不住一生挚爱。


大雨将至 满地潮湿


记忆眼看在流失


多年以后 每段故事


从来结尾都相似


别说爱谁 别说可是


眼泪请适可而止


得失离散 总会又周而复始。



33.
得失离散
总会又周而复始



34.
很多很多年后,当安史之乱都变成了历史,当喻文州的一头墨发也染上了一丝银白,他又来到了扬州的那家茶馆,那个他与王杰希初见的地方。


所以说,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这时的喻文州,已经不再惧怕触景生情的痛,每当想起王杰希时,他的嘴角已经能勾起一抹温柔的笑。王杰希喜欢他笑。


茶馆的生意还是不错,风雨飘摇后仍然开在这里,实属不易。老板娘当年苗条的身段如今也有些许发福,茶馆的木屋也显出了些岁月的痕迹。桌子都没换,布局也跟原来没什么区别。又是阴雨天,还是那个位置,只不过,戴着斗笠的人是喻文州。


——而且只有他一个。


他静静地斟上一杯茶,袅袅的烟从茶碗里卷起,复又四散开来。潮湿的风裹挟着清醇的茶香,勾起他淡淡的愁绪。


茶馆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进来坐在了喻文州对面一桌,正巧与他面对面,他便多在意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眉眼间似乎还有些王杰希当年的神韵。


可惜再怎么相似,也不会是他的王杰希。


喻文州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脸有点出神。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看过来,见他这样不免疑惑,好心关切道:


“公子莫非有什么事?”


“啊,没事,抱歉冒犯了。”喻文州歉意地笑笑,“见公子面容有些像一位故人,便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对方了然的笑笑,表示并不在意。


喻文州独自喝了好一会儿的茶,直至呷完最后一口,他在桌子上搁下茶钱,戴上了那顶斗笠,径直走向茶馆门口。


店小二给他牵来了马,他接过缰绳,随后望了望天。


大雨将至。


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扬州城昏暗的天色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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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奋力向前划,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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