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竹竿

【澄宁】记一场有始无终的青春

*温宁视角回忆高中时澄宁恋爱二三事(X)

*有称呼上的私设

*想写一个澄宁一起成长的故事,想写一个在江总爱的教育下知道自己的珍贵、不卑不亢的温宁

*尽管我的高中没有暗恋对象更没有对象,但是青春是真实的。高中生活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原动力之一。感谢我的基友们(笔芯)

*我喜欢评论!爱各位天使 

 

记一场有始无终的青春

1

大家好,我叫温宁,今年28了。接下来我要讲述的,是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故事。它……只有三年那么短,但却有一个青春那么长。它到底该贴上关于什么的标签,我自己都不甚清楚。或许是我词汇匮乏,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可以称得上完美的概括,如果硬要说一个的话,我想,它应该叫——

“江澄。”

 

回想一下,年少的时候,最怕的是一腔春水东流,满心欢喜错付。最不怕的,却也是这些。

 

我从小就是个比较害羞的男孩子,加之我有一个活泼外向并且优秀的姐姐,我通常都扮演着不太受青睐的角色。或许有人对我的身世表示艳羡,但是他们不知道,繁华背后总是落寞和孤寂。我习惯了被禁锢在聚光灯下的阴影里,也习惯了总是被拿来与姐姐比较。我不讨厌姐姐,因为耀眼不是她的错;我也不埋怨自己,因为我的努力问心无愧,不能跟她一样优秀,也不是我的错。

 

然而,那时候的我也只是个孩子。对于别人有意无意流露出的轻蔑,尽管我不会当面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但在无数个只有冷色月光陪伴的晚上,我总是无法抑制地要去深究,为什么?

 

“温家的孩子,也不过这样嘛。”

 

“看看他姐姐,同一个妈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那时的我不会明白,为什么这些压力要平白无故地加在我身上;事实上我到现在也没有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忍心对一个孩子吐出自己的信子,把最大的恶意加在他身上。我不明白。

 

出生并不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我选不了。我唯一能选的,就是善良。只不过,我愈是被伤害,就愈是胆怯了。因为我唯一能想到的,不伤害别人又能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开。

 

我从小一直读的都是私立学校,里面几乎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公子,人际关系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复杂得多,暗潮汹涌,独善其身并不是件易事。我实在不习惯那里的气氛,就向自己的监护人叔父提出了去公办高中的请求。

 

我依稀记得我到新学校的第一天,九月份的日头依旧毒辣,可照在我背包肩带上,没来由的温暖。我看到身旁三三两两的新同学欢声笑语地走进校门口,不禁对往后的日子也隐隐生出几分好的期待。

 

然后,我就遇到了,我特别想感谢的那个人。

也是,除了我之外,这个故事的第二个主角。

 

当江澄斜挎着书包顺着老师指的方向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内心其实是拒绝的。我本能地觉得像这样的男生似乎不好相处。我偷偷瞄他一眼,不料他也在看我,恰好一个不明意味的对视,我看见江澄他蹙起了好看的眉:

 

“我看起来很凶吗?”

 

我一愣,连忙摇摇头。

 

“……那怎么感觉你好像怕我似的。”

 

我又用力摇摇头。

 

他挑眉:“不会说话?”

 

我摇了摇头,忽觉不对又点了点头。

 

然后,江澄笑了,许是被我不知所措的样子逗乐了。时至今日,我依然可以清晰的回想起他嘴角淡淡的弧度,那是我青春的开始。

 

 

2.

新的环境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里就仿佛一座洁白的象牙塔,每个人都是一个简单又纯粹的存在。自从缘分将我们绑为一个集体,就好像注定要让我们一起初尝人生中那些酸甜苦辣的情绪了。我们一起放声大笑,一起默默流泪,一起期待,一起遗憾;这其中有过争执,有过迷茫,但更多地是彼此扶持、互相体谅。我们朝着共同的目标,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畅想,昂首阔步。

 

我的同桌江澄,他尽管表面上冷冷淡淡,一副生人勿进凶巴巴的样子,实际上他很温柔,只是有一些别扭。噗,想到他以前的样子,现在我只觉得可爱极了。

 

江澄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发小,名叫魏无羡,我叫他羡哥。他们两个,大抵从小就是孩子王的类型,与我是不大一样的。以他们为轴心,总是围绕着一群活力而富有朝气的男孩子。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抛弃我这样看起来相当弱势的伙伴,反而对我照顾有加。

 

堆成山的作业堪堪限制了这个年纪的男孩独有的轻狂,他们总是紧紧抓住有限的休息时间,挤进每一分每一秒里发光发热。他们在足球场上肆意奔跑,在篮球场里酣畅淋漓,在饭后空荡荡的教室后方互相调侃、纵情欢笑,在这些时刻,没有什么真正约束着他们,他们是湛蓝天空中,最潇洒的那朵云,来无影去无踪。

 

按理说,我也该是这些云中的一朵。然而,因为我本身的腼腆,我虽向往加入江澄他们的行列,却总是胆怯于迈出这一步。和大家还不甚相熟的时候,在每一个安静的午休,我握着笔,摊开日记本,总是忍不住要望向楼下发一会儿呆。教室的窗户外,正好可以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见他们驰骋的身影。我想此刻我的神情应是极柔和的,还带着抑制不住的羡慕。

 

这样远远望着他们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那一天,当我正一如往常对着楼下发呆时,身旁突然传来拉开座位的声音。我太入迷了,都没有听到江澄的脚步声。还不等我回头问他怎么上来了,他先凑到了我脖子旁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下面的人群。

 

他二话不说,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一路拉着我到篮球场。自此之后,我每天的午休,都是在楼下度过的,除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午后,现在暂且不谈。

 

后来我有问过他,当时他怎么就上来了,他咳嗽了一声回答他是上来拿水。看江总这不怎么自然的神情,我当然知道他又在别扭了。

 

那个时候呀,我们做事情不需要理由,想做便做了。行动总是要比你想明白动机来的简单。

 

 

3.

那一天过后,我和江澄的关系陡然亲切了很多。羡哥提议让我跟他们两个以后一起吃饭,我受宠若惊,又怕他们嫌弃我闷,刚想摇摇头婉拒,便听到江澄不容置疑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很坚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看向我,眸子里似有一座深渊,晦明晦暗,叫那时的我,惊讶又崇拜。

 

高一期末的那段日子,经历过的人都知道,简直可以称得上炼狱级别的了。从语数英到政史地,从理化生到计算机,十门狂轰滥炸,打闪电战似的三天解决,拼的是体力。

 

那天我和江澄约好了晚自习去图书馆背历史。一起吃过饭后,我先回寝室洗漱。洗完澡,我忽觉一阵头疼,瞥一眼手表发现时间尚早,就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睡着了,到图书馆时迟到了十分钟。

 

我到图书馆的时候,江澄正好是一个起身的姿势——他准备来找我了。知我从不迟到,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神色俱是担忧。见我无碍,他似乎松了口气。尽管整个过程他皱着眉头像是生气的样子,弄得我有点手足无措,但我知道,他是关心我的。

 

“我错了。”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虚虚的。

 

他将头发往后一捋,顺势抬起头看着我:“错哪儿了?”

 

“我……迟到了。”

 

“这根本不是问题。”这下他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那……”

 

“温宁。”他打断我,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下去。良久,他才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没什么,我们开始背吧。”

 

我察觉到江澄这长达两个钟头的心不在焉。每当我们停下来默诵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目光找我身上打转。我好奇、我疑惑,可惜我是一个胆小鬼,连鼓起勇气和他对视一下都显得如此吃力。

 

最后,在晚自习结束后,江澄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在熙熙攘攘拥着走向宿舍的人群里,一声大过一声的交谈险些遮住了江澄难得带着迟疑的声音。我现在依然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他不甚连贯的话语,其中含着几分推心置腹几分赧然,我都能惟妙惟肖地演出来。

 

他说:“我刚刚生气,是因为你总把自己看得太廉价了,温宁。我气你明明累了却不告诉我,我气你总是小心翼翼怕我责怪。”

 

“温宁,我们是朋友,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你要知道——”

 

“你是值得被喜欢的。”

 

路灯和月亮的光在他的眼睛里竟然是暖色调的。

 

 

4

就跟所有俗套的爱情小说的设定一样,江澄这样成绩优异又拥有一副好皮囊的男孩子,从来不会缺乏追求者。和江澄一起走在路上,见女孩子们频频侧目,我总是忍不住要偏头看看江澄的表情。然而他始终是一副微微皱着眉头的冷淡样子,没有恼怒,也没有厌烦。

 

在某个中午吃饭的时候,羡哥照例的长篇演说中多添了一点揶揄的意思。他字里行间微妙地透露出对文艺部长的赞许,但更多的像是在开导江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在表示出一种老父亲式的恨铁不成钢。

 

我在一旁安静吃饭,一会儿看看羡哥,一会儿看看江澄。我想摆出职业围观群众的态度,但是我好像做不到不站立场,不带私心。听着羡哥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我第一次觉得眼前的饭菜味同嚼蜡。

 

羡哥讲着讲着都要激动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江澄适时地用筷子点了点他的餐盘: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不禁揣摩,刚刚江澄的语气,到底是害羞还是无动于衷。

 

尽管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一只贪恋大树荫蔽的流浪猫,这里没有太多我的剧本。

 

那个午休打篮球的时候,我几次因为走神没有接到传球。我不能控制地要去回想午饭时的每一个细节,回想江澄寥寥无几的表情变化,仿佛极力为了证明什么。为了证明什么呢?我自己也浑浑噩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我不知道第几次漏了球,并且还扭伤了脚之后,羡哥打着哈哈说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江澄一语不发地过来搀着我,脸色阴沉沉地的。

 

其他人过来关切地问我情况,我忍着疼露出微笑说不要紧。江澄握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

人群散了,羡哥招呼完大家又跑回来搀着我,说要送我去医务室看看。江澄让他也上去,快上课了,他说他一个人带我去医务室就可以了。

 

江澄头上像是压着一场无形的狂风暴雨,我害怕也摸不透这样的他。我向羡哥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他爱莫能助地拍了拍我的头,一转身,溜得比谁都快。

 

去医务室的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令人窒息的沉默包裹着我们,但是谁都不想先开口。气氛很诡异,更诡异的是,我们都没有弄明白这诡异的气氛是为什么而存在。

 

医务室的老师恰好去吃饭了,江澄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顺利找到了红花油。他打开盖子,刚准备往手心里倒——

 

“我……”我想说我自己来。

 

“我来。”

 

我不敢拒绝他。红花油和江澄搓热的手掌,捂在我肿起的脚踝上,是一种奇妙的融合的触感。我用目光描摹着江澄专注的侧脸,不知不觉地,有温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我突然醍醐灌顶。想起之前的默问自己的问题。

为了证明什么呢?

 

为了证明他不喜欢她。

因为我喜欢他。

 

 

 

5.

我喜欢江澄。这是一个疯狂的秘密。

 

它在十七岁的我心里肆无忌惮地生长,企图占满我的整个胸腔。马克思曾说,唯爱与咳嗽无法掩饰,我很庆幸因为有性别这层面具,我羞于启齿的心思或许将永远不会见到太阳。

 

这应该是一场有始有终的暗恋,起因是他,经过是我,结果也是我。

 

我爱上了偷偷瞄他自修时埋头写字的认真样子,爱上了坐在后排座位上借着听他们聊天的由头瞧他疏朗眉目,爱上了他打完篮球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和流汗的蜜色皮肤。我喜欢他,喜欢这个看得见摸得着却似乎跟我相隔光年之远的他。

 

这应该是一场有始有终的暗恋,终止于三年之后,我们各奔东西,然后在多年以后的老同学聚会上,我向他道一声,好久不见。

 

我根本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如果江澄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他会怎样?

 

我们之间又会怎样呢?

 

高二的十一假期,羡哥和江澄准备去隔壁的城市住两天。是羡哥邀请的我,他对我眨眨眼睛,说江澄很希望我也能去。也不知这话是他杜撰还是援引来的,可谁叫我偏偏吃这一套呢?迷迷瞪瞪也就跟着去了。

 

那两天,现在回想一下,莫名的喜悦还是会冲刷我的五脏六腑。看到延绵起伏的群山,我像是刚被解开了镣铐那样轻松,跳脱出作业和课堂,原来还有那么广阔的世界等着我去发现。那些刷不完的卷子,理不清的情绪,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我能感觉到,江澄也很开心。说一句幼稚的话,因此我更开心了。

 

在即将离开这里的隔天晚上,我们三个聊了一整夜的天,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通宵。我们坐在房间的床上,夜灯的光朦朦胧胧,床头柜上东倒西歪地摆着几个苏打水瓶子。

 

当黑暗不留一点缝隙地笼罩在上空时,彻夜长谈的人会知道,这是最容易挖开别人秘密的时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聊点什么,无非是游戏、鞋子、球赛、未来——和感情。

 

晨光一束一束从远方的地平线里钻出来,我下床撩开窗帘想看日出。身后响起羡哥的声音,他笑着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感受着第一缕晨光淡淡的温暖,鬼迷心窍,鬼使神差,我回答说:

 

“有。”

 

我不敢转身看。羡哥沉默了几秒来消化这个令他吃惊的回答,紧接着后方传来他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江澄你看,咱们的小宁宁长大了呀!”

 

江澄并没有搭腔,良久,他才问:

 

“是谁?”

 

我仍然故作镇定地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强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回答说:

 

“我不能说。”

 

 

6.

短暂的狂欢过后,生活依旧要回到它的正轨。我重新扑回忙碌的课业,试图将注意力尽可能地从江澄身上转移。但我越是想压抑,越是发觉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在不断叫嚣着要涌上来。我想把有关江澄的念头删除,却反而让它更鲜明了。时间不会允许自欺欺人的人把往事掩埋。

 

那几天,不仅是我,江澄好像也有点萎靡不振。这期间,他还因为一件极细小的事情冲我发了火,那是他第一次跟我争吵,单方面的,因为我没有反驳他。别的我都记不大清了,我始终记得他最后一句话是:

 

“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晃悠,晃得我心烦!”

 

他这通无名火,在那时的我看来,怎么样都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虽然他后来立刻道了歉,这句话却是被我记了很久。我一度还担心过他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心思,如今想来,真是当局者迷,傻得透顶。

 

我想,既然江澄不想看我在他眼前晃,那么我便不在他眼前晃。这对于江澄、我和我那些无法言说的心思,或许也是个好的归宿。

 

在之后的一个礼拜里,除了必要的交谈之外,我没有主动跟江澄说过话。午餐吃饭的时候,我也有意不去看他,装作认真倾听羡哥的讲座。午休的篮球时间,也被我以不太舒服拒绝了,我没有待在教室里,而是去了图书馆——因为我怕我呆在窗口又会忍不住要看他。

 

在我第五次拒绝江澄的邀请时,江澄把手里的篮球往羡哥怀里一塞,强硬地把我拉到一个没有人的辅导教室:“你跟我过来。”

 

江澄一气呵成地甩上教室的门,关门的巨响吓了我一跳,我连忙抽出被拽得发红的手腕。

 

他凑近:“你在躲着我?”

 

“……我没有。”我本能地往后退一步,却被他捏着肩膀扣了回来。

 

“为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的脑袋已经是一片浆糊,开口也结结巴巴的,“不…不是你说……不想看到我……在你眼前晃吗?”

 

江澄气极反笑:“我没想到你还这么记仇?”

 

我百口莫辩,他扣住我肩膀的手渐渐松开,像是很失望一样。

 

“……我不想让你讨厌。”

 

“我那是气话!”

 

半晌,他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心一横,“那你喜欢我吗?”

 

他显然有些惊讶,半晌,深吸一口气道:“当然,我们是朋友。”

 

我笑了,大概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我在奢望什么呢?哪怕是这样的喜欢,于我而言,也是弥足珍贵了。

 

“我也喜欢你。”

 

“不是朋友的喜欢。”

 

时间定格在我们对视的瞬间。

 

我像是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浑话,血液直冲大脑,脸颊在烧。

 

我飞快地从这间教室里逃了出来,慌不择路。

 

 

 

7.

这之后我让姐姐帮我请了三天的假,加上三天的元旦假期,我几乎一个礼拜没有见到江澄。

 

我在家里,除去跟着学校的进度自学之外,就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我不想讲话,不想吃饭,难过,但不想哭。我把手机关机,机械地学习、发呆。姐姐很担心我的状态,但见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说,她也不再多问了。

 

是,我是不想说。暗恋失恋了,多么可笑呀。

 

我甚至不敢打开手机去看我的消息,我害怕看到江澄的回复,任何回复;更害怕看到空荡荡的消息栏——根本就没有回复。我就像一只鸵鸟。

 

元旦假期一过,我必须去上学了。

 

羡哥大概不知道那件事,江澄没有告诉他。一下课得了空,他就笑嘻嘻地迎上来,说六天不见我甚是想念,问我是哪里不舒服了,消息也不回,叫他担心。我连忙道歉,他却凑到我跟前放轻了声音抱怨说:“你这几天不在,可苦死我了!”

 

我疑惑:“怎么了?”

 

“江澄那小子跟吃了枪药一样!我真是怕了他这尊大神了!”说罢他还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仿佛在躲什么煞神。

 

我被他的神情逗乐了,嘴角刚微微翘起,羡哥的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左张右望是在找我吗?”

 

是江澄。

 

我的一丝微笑就这样僵硬在了脸颊上,我偏过头垂下眼睫,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

 

羡哥估计也是觉得气氛不对劲,连忙抄起水杯借口道:“对呀对呀,我找你倒水呢,走走走。”

 

他作势要推江澄,又转回头看我,“小宁宁,我们两节选修课之后教室见哦!”

 

我点点头答应。

 

我两节选修课上得魂不守舍,脑海里盘桓着羡哥两节课后见的约定。两节课后见,然后,一起吃饭,一起打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我该怎么做呢?我和江澄以后会怎么样呢?我的脑袋里塞着一团剪不断的乱麻。这六天以来一直被我逃避的问题现在清清楚楚地在我面前摊开,我自己潦草缝住的伤口再一次被撕扯,几乎是血淋淋的。

 

 

8.

两节课的时间真的很快,我坐在教室里等他们,比入学面试还紧张。刚才一个半小时的思考完全没有得出任何结论。看到江澄和羡哥并肩走进教室,我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在想。

 

羡哥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让我回神。他扭头示意我一起去吃饭,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行动已经先于思考一步作出了反应。

 

“我……我不想去。”

 

羡哥问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摇摇头。他劝我饭总归要吃,我很倔,没吭声。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江澄突然转过身径直往教室门口走,羡哥尴尬地冲我笑笑,说他去看看江澄那个混小子在闹什么别扭。

 

羡哥匆忙跑上去,他们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楼梯口的转角处。

 

我累了,疲惫于无休止的心里斗争,疲惫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告诉自己必须找点事情做。如果这一切都无疾而终的话,我必须要拥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我走到后面联排的柜子前,去拿我的日记本。我用自己柜子的密码,我的生日,打开了一个内容陌生的柜子。我愣住了,关上柜门才发现我自己的柜子在右边。

 

这是江澄的柜子。

 

就在这时候,楼下篮球落地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隐约能听到两个人气喘吁吁的争执。

 

我走到窗边,意识到江澄和羡哥或许是没吃饭就开始打篮球了。

 

江澄横冲直撞的动作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他下手格外狠,明显是在发泄。羡哥一开始并没说什么,只是专心防他。几回合过后,我看到他一手盖掉江澄的球,冲他喊:

 

“你喜欢他,对吗?”

 

江澄不动了,定定地站在那里。

 

我在窗口边伫立,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却像宛转着绕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是。”他说。

 

这一刻,所有的甜蜜酸楚纠结痛苦都迎面而来,砸在我身上,一阵头晕目眩,我几乎就要站不住脚。我应该高兴的,可是我却觉得心都要碎了。

 

我听到楼下羡哥质问江澄,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哭了,眼泪是真实的、汹涌的、无法抗拒的。

 

这是我第一次为江澄哭,也是最后一次。

 

我缩在角落里,任由眼泪在脸上淌。我是应该好好地,安安静静地哭一场了。

 

 

9.

江澄上来了,他急匆匆地跑上来,正好撞见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我。这场景好像一点也不浪漫。他显然被我吓到了,难得流露出失了方寸的样子,手忙脚乱地用手揩去我的眼泪。我现在可以确定并且自信地说,他那时脸上的表情,叫做心疼。

 

我笑了,可是还是止不住眼泪。眼睛红红的,丑丑的。

 

江澄在我耳边说:“跟我去个地方,好吗?”

 

他向我伸手,我把手给他。他牵着我,带我穿梭在几乎无人的教学楼里。最后,我们来到一扇门前,他推开门,有蓝天白云从他臂弯里倾泻而来,阳光温柔得像睡前牛奶里加的蜂蜜。

 

教学楼的天台,我记得以前都是锁起来的,那日也不知为什么开了。

 

我们攀着栏杆,风有点大,把江澄算得上温柔的声音吹得模糊了,也把我们的眼睛吹得模糊了。他站在那里,万千世界的色彩都在他身上。

 

“温宁。”他开口,我感觉他的手掌轻轻覆在我握着栏杆的手背上,温暖而坚定,“我喜欢你。”

 

长久的停顿后,他说:“其实我六天前就想说出口了,只是我没能拉住你。”

 

“而且你比我更勇敢。”他伸手拭去我的眼泪。

 

一阵共鸣击中了我,我猜想或许江澄也曾经向我一样,都是感情的迷途者。我们将自己内心隐秘的情感抛在黑暗背光处,却发现它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座心墙。愈是克制,愈是难以自持。

 

“可是,我知道你也明白,我们在一起不是简单的事。”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提醒了我,这样的坦诚也许对他来说是困难的;也提醒了我,我是被爱着的。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也会喜欢我,也从未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会怎样。但我明白,我们在一起不是简单的事。因为性别,我们会遭受比普通的爱情更多的非议。况且爱情,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理解江澄的克制,他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我们站在成年的关头,许多事情要学会为了自己、为了对方负责。

 

思绪翻涌间,我听到他让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是漩涡,我心甘情愿地被吸引,没有任何游上来的欲望。

 

我听到他说:“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我回答,哑哑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我好像是气氛的破坏者,然而江澄却无比宠溺地笑了。

 

他抱住了我,撩起我的额发,近乎虔诚地亲吻了我的额头。

 

今天是匪夷所思的一天,但是我会永远铭记今天。未来的路还很长,我在心里默默向命运发起挑战,且看我、我们,会走到何方。

 

我们在一起,青春它有始无终。


 

后记:

 

现在我和江澄的生活很幸福。我在从事有关于文字的工作,江澄一手接过他父亲濒临破产的公司,通过他不懈的努力,公司现在已经脱离了危机,运转得还不错。

 

这之中也经历了很多在荆棘中长度跋涉的日子,不过我们的感情始终坚定如一。江澄虽然很忙,但他总是不忘记挤出时间来陪我,让我非常感动。今天是江总难得空闲的日子,我把这篇短短的文章给他看了,他没夸我——这是江总一贯的别扭作风,但他就像我文章里描述的那样:“近乎虔诚地亲吻了我的额头”。

 

现在我的桌边摆着江澄热的牛奶,加了一勺我喜欢的蜂蜜。我们为爱而生,因为爱而成长,因为爱而诚实,因为爱而珍贵。

 

谨以此文献给江澄,我亲爱的爱人。是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何被爱。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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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奋力向前划,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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